身处英格兰足球第五级联赛的特兰米尔足球俱乐部，已有134年历史，球员、俱乐部和球迷三者关系之密切，就连利物浦、埃弗顿等球迷都羡慕不已。像利物浦这样的大球队，球迷遍布英国乃至全球。而特兰米尔，只属于威勒尔这座30万人口的城市，每场主场比赛结束后，大多数人都可以步行回家。特兰米尔珍惜每一位球迷，他们会在圣诞晚会上邀请当地的无家可归者享用免费食物，12岁以下的儿童只需花一瓶可乐的价钱，就可以进入球场观赛。对球迷的珍惜，也带来了同样的热爱，很多威勒尔人三代人都是终身球迷。英国有十一级正规联赛体系，像特兰米尔这样的小俱乐部不计其数。 他们不像曼联、利物浦那样名气大、花钱多，但也用自己的方式成就了百年基业。而这些小俱乐部或许正是英国足球金字塔的根基。
特兰米尔夺得第五级联赛冠军，将升入乙级联赛
英格兰足球甲级联赛的决赛正在温布利大球场举行，获胜者将获得英格兰足球乙级联赛的门票。
为了这场期待已久的比赛，与利物浦隔河相望的默西河西岸的威勒尔的许多居民，早上5点半就迫不及待地起床，穿上早就准备好的传统蓝白球衣，乘坐各种交通工具，涌向伦敦温布利球场。
虽然身处英格兰足球第五级联赛，但特兰米尔足球俱乐部已经有134年的历史。俱乐部主席马克·帕利奥斯曾担任英格兰足协首席执行官，在他的带领下，球队营业额超过了英格兰足球甲级联赛。球员、俱乐部和球迷之间的紧密关系让利物浦、埃弗顿等球迷羡慕不已。
“我们正向乙级联赛进发。我不在乎我们怎样到达那里，但我们会到达那里。”球迷们的歌声回荡在温布利球场。他们疯狂了。他们唱了三年的歌，今天终于变成了现实。
因为他们从小就是特兰米尔的球迷。
我的团队：我们与俱乐部的关系是利物浦球迷羡慕的
两周后，在特兰米尔的主场普伦顿公园球场，将上演国家联赛常规赛最后一轮的比赛。由于特兰米尔已经锁定季后赛席位，因此这场比赛只是一场过场赛，但依然吸引了超过往年5499名观众前来助阵。
早上10点半，普伦顿公园球场外就已经聚集了特兰米尔球迷。新赛季的球衣将于今日发售，当地人希望能尽快拥有一件。现场不乏家长带着孩子，孩子们的眼神里满是渴望，蓝白相间的球衣想必是童年最好的礼物，一拿到球衣就迫不及待地穿上。
官方店铺（图片来自网络）
在球衣发售前几天，球队在推特上发起了一项小型活动，鼓励球迷们展示自己的球衣收藏，这一举动立刻吸引了数十年球迷的关注。许多人翻出旧球衣，将它们铺在床上或地板上，并开心地与自己的收藏品合影。
在与当地球迷聊天问他为何坚持每年购买新球衣时，他平静地表示：“这是必须要做的任务，不然我怎么能说我是特兰米尔球迷呢？这也是对球队表达支持最直接的方式，球衣的收入可以为球队提供运营资金。”
特兰米尔有很多铁杆粉丝
普伦顿公园球场外的人群渐渐聚集起来，距离中午12点半开赛还有两个小时，球场内外四五家酒吧里已经很难找到座位，歌声此起彼伏，空气中弥漫着烧烤和啤酒的香气，让人心醉。
俱乐部主席马克·帕利奥斯肩负重任，他西装革履地走进球迷酒吧的后排。今天是普雷斯顿球场整个赛季的最后一场比赛，俱乐部主席要亲自感谢陪伴他又一个赛季的球迷。看到主席到来，球迷们锣鼓喧天。
马克曾担任英格兰足协首席执行官，他和埃里克森执教的英格兰队是当时世界上最有价值的国家队之一。但在特兰米尔，他绝不是什么高官。见到熟悉的球迷，马克会聊一些生活中的琐事。“你家人怎么样？上次度假去哪儿了？”
在贝宾顿看台上，格雷格和所有铁杆球迷都架好设备，等待球员入场。格雷格是特兰米尔最著名的视频博主，他记录了每场比赛贝宾顿看台上球迷的反应。当然，每次进球时，视频都会非常抖动，音量可能会震得手机扬声器响个不停。
格雷格六岁时第一次走进普伦顿公园，从此再也没有离开过。“我记得我迟到了，走进体育场时发现我们的球队以 0-2 落后。当然伦敦的英超球队，我们扭转了局势，以 4-2 获胜。”
格雷格的经历在特兰米尔球迷中很有代表性，他因为父亲的引导开始看足球、看特兰米尔，当利物浦遇到曼联时，他们都是利物浦的支持者。
但即便利物浦要再次挑战欧冠冠军，也无法冲淡格雷格对特兰米尔的感情。当资本的力量正在吞噬豪门球队进行扩张时，像特兰米尔这样的小俱乐部，还在小心翼翼地经营着与当地社区的联系。
“我们之间的关系很独特，我可以轻松地和球员们相处，近距离地了解他们的生活和人。俱乐部非常重视我们的意见，甚至邀请我们参加高层工作会议。你能想象克洛普和萨拉赫赛后专门找到我，夸奖我的视频吗？但特兰米尔的官员、教练和球员经常这样做。是的，当我越过默西河去观看埃弗顿或利物浦的比赛时，我羡慕他们的英超运营和世界级的人才，但成功是相对的，我对特兰米尔非常满意。”
然后，格雷格补充道：“我认为我们与俱乐部的关系是利物浦或埃弗顿球迷羡慕的。”
最后一场主场比赛结束，特兰米尔球迷笑着离去伦敦的英超球队，大多数人只需步行回家。几公里之外的安菲尔德球场也结束了英超联赛倒数第二轮的比赛，许多球迷匆匆赶往火车站，搭乘几分钟后就要开往伦敦的火车。
是的，像利物浦这样的大球队在英国乃至全世界都有球迷，但特兰米尔却只属于威勒尔这座30万人口的城市。
134 岁的特兰米尔：一支营业额达 700 万英镑的英超球队
对于我们中国球迷来说，其实很难理解这些中小俱乐部的生存状况。
特兰米尔属于英格兰足球第五级联赛，这里的俱乐部大多是业余俱乐部，没有大公司的支持，没有巨额的赞助和电视转播收入，也不能远赴远东赚出场费，能做的就是扎根当地，培育社区。
特兰米尔主席马克·帕利奥斯在接手英格兰足协前是一位非常成功的注册会计师、普华永道高级合伙人。2003年前后，英格兰足协陷入财政危机，新温布利球场的建设面临停工。正是马克利用自己的金融才能，帮助英格兰足协成功缓解了资金紧张，渡过了难关。来到特兰米尔，他要面对的不是伦敦乃至世界的精英，而是当地的居民。
面对拥有134年历史的特兰米尔，马克下足了功夫。他提升了比赛日餐饮服务质量，特兰米尔每场主场比赛的炸鱼、薯条和啤酒销量都有所增加。俱乐部以创意的方式举办圣诞派对，从最初的冷清到如今超过千人参加。球队还以低价向当地居民开放训练设施和健身房。这些事虽小，但意义非凡。
马克将球队原有的训练基地卖掉，筹集到的资金不仅还清了部分债务，还修建了更为完善的新训练基地。在此基础上，用马克的话来说，特兰米尔建立了“不受比赛结果影响”的商业模式。
特拉米尔主场的草皮状况比不少中超球队主场好很多（图片来自网络）
“中小俱乐部的生存确实很难，即便是英甲、英乙的俱乐部，现在的商业模式也不太好，很多球队的收入完全取决于周末比赛的结果。但足球总是有起有落，一旦成绩下滑，球迷们就不会再到球场看球，收入也会随之下降，这样的商业模式难以为继。”
特兰米尔利用俱乐部现有的设施，为公众和政府提供服务，以换取收入。俱乐部在训练基地开设了培训课程，青训营的孩子们在踢完球之后可以免费学习数学等课程，当地政府再向俱乐部支付相关费用。“在英国，私营企业为政府提供服务的商业模式并不罕见。对于足球俱乐部来说，这样做可以拓宽收入来源，不需要太多的前期投入。”
有了经济基础，特兰米尔保证了给教练打造球员阵容的预算能够常年保持在第五级联赛前三，这是他们在绿茵场上保持竞争力的基础。至于俱乐部的经营状况，也在一步步成长。马克透露，俱乐部短期内就能收支平衡，“我们的商业模式一定会成功。”
经过这些举措，特兰米尔的年营业额达到了700万英镑。对于一支第五级联赛的球队来说，这是一个非常难得的数字。在马克执掌英足总的那些年里，平均每支英甲球队的年收入约为300万英镑，这其中还包括联赛发放的150万英镑分红。由此可见特兰米尔的实力有多么强大。
在体育事务方面，特兰米尔也在夹缝中艰难求生，迫使俱乐部运营者再次发挥智慧。表面上看，威勒尔位于英格兰西北部，强队无数，特兰米尔只能生活在豪门的阴影下。巧合的是，特兰米尔抓住了这一点，找到了一条差异化的生存之道。
“英格兰西北部有着极好的足球环境，隔壁就是埃弗顿、利物浦这样的豪门球队，曼彻斯特离我们也只有一小时的车程。他们的青训营里有那么多优秀球员，但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晋升到一线队。我们特兰米尔在培养和发展年轻球员方面有着非常好的口碑，吸引了大量无法留在顶级球队的年轻球员。在这里，他们有机会最终成为职业球员，甚至重返英超。对我们来说，球队阵容可以一直保持竞争力。”
球队传承：祖孙三代人看球，成为终身球迷
球迷永远是球队的支柱。无论商业模式多么复杂，最终目标仍然是让人们来到普伦顿公园观看比赛。要吸引居民成为球队的支持者，你必须真诚而富有同理心。
“我们在球场上无法与利物浦和埃弗顿竞争，但我们唯一能比他们做得更好的就是观看比赛的体验。”
当然，对于特兰米尔这样的小球队以及球队周边的英国草根社区来说，存在着一种天然的亲近感。萨拉赫再怎么优秀，他毕竟不是利物浦人。但特兰米尔的球员可能是你小时候的同学，也可能是你同事的儿子。这样的本地人脉非常强大。
即便如此，想要拥有一个能带动整个球场气氛的疯狂KOP看台（铁杆球迷区）也并非易事。英国足球有一个很有趣的小传统，尤其是那些大俱乐部，球迷组织和俱乐部之间偶尔会发生一些小冲突，甚至互相攻击。但在特兰米尔，球迷组织和俱乐部之间只有信任。
马克甚至在比赛日免费租借球场内的一间酒吧给官方球迷俱乐部，以便他们组织赛前活动，为比赛做准备。
他说：“我跟这些球迷说，你们可以随意使用这个酒吧，但你们有责任在体育场内营造良好的氛围。”
功夫不负有心人。就在4月28日最后一场主场比赛前，有人慷慨解囊，花费一千英镑为官方球迷俱乐部更换了所有助威乐器和鼓。他们热情邀请马克·帕利奥斯，希望他能第一个敲响新鼓。在更响亮的伴奏声中，马克和球迷们一起高歌，大家笑逐颜开。
特兰米尔的主场氛围非常好（图片来自网络）
“球迷们的表现非常出色，正是他们让普伦顿公园球场成为一次美妙的体验。”
此外，特兰米尔还会抓住一切机会回馈社区。在一些比赛前，俱乐部会呼吁球迷把家里多余的食物带到球场，捐给有需要的人。在圣诞晚会上，当地的无家可归者也会被邀请享用免费食物。
特兰米尔还有另一个吸引球迷的绝招。马克说：“当问到为什么支持一支球队时，大多数球迷会说这是因为他们的父亲或祖父带他们来看比赛。一旦我们让球迷在十岁之前就来到普伦顿公园看比赛，他们很可能会成为终身球迷。”
特兰米尔1921年比赛照片（图片来源于网络）
普伦顿公园球场对小孩子特别慷慨，只需花一罐可乐的价钱就可以进场看球，如果要买季票，12岁以下儿童的最低票价只有成人的十分之一。
如今，顶级俱乐部的主场比赛门票一票难求，许多青少年也习惯了在手机和平板电脑上观看比赛。但如果你想亲身体验现场的魔力，像特兰米尔这样的球队似乎能给你更多。
马克说：“在英国，只能在屏幕上看到的足球被称为塑料足球。如果你想看一场真正的现场足球比赛，那么我们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很难不被普伦顿公园球场的氛围所感染。”
在各方努力之下，特兰米尔已经进入半职业联赛三年了，但球迷数量和季票销售额不减反增。
格雷格这样描述球迷与俱乐部的关系：“我们球迷与特兰米尔是相辅相成的。如果你只想支持一支总能获胜的球队，特兰米尔不会是你的选择，但如果你想支持一个诚实的、代表工人阶级的、珍惜球迷的、没有被过度包装或过度商业化的俱乐部，那么特兰米尔正是这样的俱乐部。”
人们愿意加入这样一个小俱乐部，仅仅是因为热爱它。
一个月前，当腾讯体育坐在马克·帕利奥斯面前时，我心中充满着疑惑。作为一名中国球迷，很难想象足球没有房地产巨头还能存在。我听着马克的话，却没有得到答案。
特兰米尔拥有美丽的球场、充足的球员供应、良好的政府关系，以及几乎所有低级联赛中最好的资源，他们还有马克这样一位极具商业天赋的领袖。
腾讯体育专访特兰米尔主席马克·帕利奥斯
即便如此，俱乐部也还只是处在盈亏平衡的临界点上。虽然比起中超、中甲要好很多，但和房地产、金融、IT比起来，办一个低水平的足球俱乐部似乎并不是一门好生意。
在英国，这样的俱乐部不计其数。即便是在金字塔底层的小球队面前，特兰米尔也已经是庞然大物了。英国全国正规联赛体系只能到第11级，第11级包括45个地区联赛，总共约有600家俱乐部参赛。这些密密麻麻的小球队可能只能租场地训练，球员们可能只是兼职，也可能根本没有踢球的收入。
同样的问题也发生在马克·帕利奥斯身上，他球员时代曾效力于特兰米尔队，但作为前足总首席执行官和非常成功的特许会计师，他可以找到 10,000 个工作岗位。
我们不禁向马克提出了一个看似很愚蠢的问题：“足球这个行业看上去好像没什么利润，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愿意投资呢？”
马克是这样回答的，“每天早上起床的时候伦敦的英超球队，我感觉有成千上万的特兰米尔球迷在等着我为他们做好工作。没有其他工作能比得上这种美妙的感觉。”
他继续说道，“经过150年的发展，足球已经成为我们英国文化中最重要的一部分，我们的孩子就是在足球的环境中长大的，对这项运动的热爱让人难以不被吸引，人们参与足球只是因为它是一件好事，也许有少部分人动机不纯，但绝大多数人都是单纯的，尤其是像我们这样的小俱乐部，大家愿意单纯因为热爱而投入。”
一句爱语胜过千言万语。
特兰米尔主场更衣室
行程结束时，我们又问了Greg一个问题，“如果以后的表现再度下滑，你还会支持他们吗？”
格雷格说：“如果不是因为成绩不好，我不支持球队，我早就离开了。球员、教练、董事会来来去去，但我们球迷永远都在。没有我们，就没有特兰米尔流浪者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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